二十九

“青木瓜沙律, 大蝦刺身。這個也要，對，咖喱炒蟹。冬陰功湯也來一份。”郭飛敬看著菜單點了自己想要的，又詢問大家。

今夜杜風坐莊，吃喝全消，大夥也就可勁點菜。

“阿嬌，你呢？”梁建平問她, “想要點什麽？”

“一份椰青。”陳敏嬌回答。

椰青和老椰子不同，前者椰汁解熱生津, 香甜可口, 後者椰肉清爽酥脆，味道極佳。兩者都各有各的好, 只是陳敏嬌偏愛前者。

杜風和他們一桌，見大家都點的差不多了，就示意服務生過來。

等菜期間, 一行人胡亂地傾計著。（註1）

郭飛敬是個能講話的，拿起酒杯就敬陳敏嬌：“阿嬌，這杯我敬你。”

陳敏嬌想起身, 卻被身邊坐的梁建平阻止, 郭飛敬站在對面, 也伸手招呼她坐下。

無奈, 陳敏嬌只好拿起酒杯，仰頭看著郭飛敬。

一部《捉鬼靚女》成為了郭飛敬導演生涯中鯉魚躍龍門的那個跳崖，這些日子, 他被無數的投資人聯系，總有人想要和他合作。

“多虧了你。”郭飛敬那雙雜草般的眉毛擰在一團，“不說了，我先幹。”

於是一杯下肚，陳敏嬌跟著把手中的酒一抿而盡。

杜風看在眼底，皺眉，出聲阻攔：“少吃些。”

陳敏嬌掀起眼皮淺淺地睨了他一眼，“嗯，我了解。”

“來。”這回再也沒有別人攔著她起身了，陳敏嬌紅唇輕挑，酒杯高擡，“我敬大家。”

一桌子的人都齊嘩嘩地站起來，動靜太大，這陣勢引得周遭的人都註目。

“詞不達意，一杯不成敬意。有機會再合作！”她像是江湖兒女，幹脆利落。

王惠玲今天沒來，她老豆不應允她喝酒。

酒都喝了，郭飛敬忽然緩了過來，努力地睜大了眼，看著陳敏嬌：“這話？”

杜風也看著她。

陳敏嬌輕笑了下：“《捉鬼系列》的劇本我會寫好拿給你，但後續，我應該是不會再參演了。”

這樣的片子，一部已經足夠。她不想被這個片子捆綁，但又不能不為它的後續發展考慮。她和目標和王惠玲的目標不一樣，後者願意囿於這一片天地，但她不行。她要去沒有人去過的地方。

這件事其實是一開始她同郭飛敬都談好的，但是後者以為，若是這片子票房和收益足夠，名聲也不錯，那麽陳敏嬌還是會放不下，卻沒想到她這樣果斷決絕。

“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郭飛敬企圖挽留，“有你在，這個系列可以更好。”

“先坐。”陳敏嬌說。

郭飛敬有些急切，“你還小，完全不用擔心。”

陳敏嬌搖頭：“郭導，這話你錯了。”

“我無錯的。”郭飛敬想不明白，“這個系列由你打出名號，你真的願意就把後續的一切都讓給別人？”

王惠玲今天沒來，她家不願意讓她出來喝酒。

王惠玲雖非善男信女，但卻是個孝女。

“郭導。”陳敏嬌講這話的時候似笑非笑，雙目含情卻又言辭灼灼，“演員是沒有年齡的。”

不是說，因為太小就可以不顧一切的接片，也不是說年紀太大就會因此而有所顧慮。上有金馬小影後，後有奧斯卡高齡封後。獎項當然不能代表一切，但是獎項能夠大多數人的認可。

她要磨練演技，就不能一直把一年兩年的時光耗在《捉鬼》系列裏。當然可以有名字，也有大把大把的現鈔入賬。但做人啊，最需要的就是定力。當演員可以有名有利，卻不能單單有名有利。

見陳敏嬌如此堅定，我意已決的模樣，郭飛敬也不再多說話。

“萬事如意。”郭飛敬說。

陳敏嬌笑眼如月，“萬事如意。”

她拉開凳子想離開，杜風問她去哪兒，她輕聲回答，去洗手間。

只是沒想到在這洗手間遇到了熟人。

“阿嬌！”

陳敏嬌正用清水沖洗著自己的手腕，擡眼看著鏡子，站在她背後的不是周絲曼又能是誰？

“絲曼！”她有些驚訝。

周絲曼還是老樣子，一副酷妞的打扮，妝很濃，極其歐美感。她上來摟住陳敏嬌的脖頸，有些親近：“多日未見！”

“當時走得太急，都忘記留下電話。”周絲曼有些後悔地說。

“現在留一個也並不太遲。”陳敏嬌說。

周絲曼笑得張揚，“當然要留。阿嬌，你可該是大明星了。”

陳敏嬌接了滿手的水撲向她，周絲曼笑著躲開。

“你少打趣我。”

“是真的。”周絲曼很誠懇，“我大哥還誇你演得很好。”

“你大哥？”陳敏嬌疑惑地蹙眉。

“啊！”周絲曼心裏生出鬼主意，連帶著表情也顯得機靈了許多，“我大哥今日也在這餐廳談生意。你想見他嗎？”

其實並不想。

但陳敏嬌想到另一個問題，周家的玩具事業好像聽聞是周氏長子在主管經營。

於是她回答，見一見也無事。

她跟著周絲曼去了她所在的那一桌。

只是——

“陳小姐。”那個男人見到她仿佛絲毫也不帶意外，疏離禮貌地叫著她。

“鶴先生？”陳敏嬌有些驚訝。

周絲曼更是驚訝，兩眼都睜圓，“你們之前認識？”

“是的。”

“也不算。”

二人同時回答，又互看了彼此一眼，相視一笑。

周絲曼都不知看誰，她只知道自己心裏的小九九好像破碎掉了。

“一面之緣而已。”陳敏嬌說。

鶴慶年看著她，那雙黑色的眼眸好似能夠包容一切，他說：“自然，一切聽陳小姐的。”

這家夥。

倒是顯得她像是胡攪蠻纏的一個女人了。

“陳小姐，你好。”周志邦靜觀一切後，開口。他慣性地推動了下自己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

“我大哥，周志邦。”周絲曼出言介紹。

“陳敏嬌。”陳敏嬌伸出手同他相握，“你好。”

“好巧。陳小姐也來這食飯？”周志邦問。

陳敏嬌點頭，“慶功宴，大家都在。”

“《捉鬼靚女》？”周志邦自己提出來為自己解惑，“那確實是個好片子。值得一賀。”

“多謝。”陳敏嬌坦蕩接受周志邦的誇讚。

“周先生。不知能不能給我一張卡片？”

卡片，現在說來就是名片。

周志邦拿出自己的名片，遞過來。

“歡迎陳小姐再聯系。”

“那我就不叨擾了。”陳敏嬌體貼地說，又看向周絲曼，“我先走。”

“好，改日約會。”

陳敏嬌轉身走了兩步，卻又被叫住。

“陳小姐。”

她回頭，鶴慶年正坐在輪椅上。周遭吵鬧，但是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二人。

“鶴先生？”陳敏嬌有些不明白為何鶴慶年會推著輪椅跟上來，她蹙眉。

面對陳敏嬌，鶴慶年一向顯得禮貌克制又主動。

“我的卡片。”他遞出一張黑色的小卡片。那黑色把他的手襯得像是上好的判官筆，精鋼制成，外嵌白玉。

這男人，倒是什麽都不肯吃虧。一張卡片的虧也不讓。

陳敏嬌只好笑著接下，也是她沒想到周全。

她把卡片放進衣兜，同鶴慶年道別。鶴慶年在原地看著她離開，好一會才轉動輪椅。

服務員湊上來問，先生，需要幫忙嗎？

鶴慶年淡淡地瞥了一眼，說無需，多謝。

他轉動輪椅往包間走。

門推開，周志邦問詢他：“煙已抽完？”

鶴慶年頷首，“雲南阿詩瑪，尚且不錯。”

周絲曼有些好奇：“我倒還未試過雲南煙，可否借我一支？”

周家和鶴慶年在生意上有些往來。周絲曼早在父親和哥哥口中聽過太多鶴先生的傳言，所以今日知道二人要出來談生意，她便提出跟過來看看。她同這鶴先生不熟，也放不開，說話言語裏都是拘謹。

這位鶴先生，可聽說沒面上看著那麽平和。

回港不過一月多，倒是把手下的破事理了個幹幹凈凈。她沒見過自家大哥佩服過誰，鶴先生是其中一個。

“小曼。”周志邦阻止她，“你不許。”

周志邦對這個妹妹頭疼，早些年他叛逆的時候小妹還是個乖囡，等他洗心革面覺得無聊以後，這小妹卻走了他的老路。

更何況，鶴慶年身上一點煙味都不可追尋。只怕出去的目的，不單單是吸煙吧。

“無礙。”鶴慶年講，“只是今日沒有多帶在身，下次托人送些。”

“你別慣她。”

哪裏是慣呢？他鶴慶年會慣的也就那一個小囡。這些話，不過是生意上的客套而已。鶴慶年笑而不語。

十六歲的冉冉上升的新星啊。鶴慶年的佛珠轉動著，而他呢，倒是比這個小囡大上許多了。

木倉抵在額角，黑黝黝的口對準太陽穴時都未有憂慮過，山水畫般的眉未曾一蹙的鶴慶年，在這煙火氣十足的泰國餐廳中，倒是輕皺了長眉。

若是以後她嫌他，該如何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 註1：傾計，聊天。

我會註意表達太書面化的問題，最近愛看古言腦子有點順拐。錯字問題我找了校對，她需要一點時間。後面會捉蟲，一般非固定時間的更新都是在捉蟲，大家不要以為是更新！固定時間是（123456.133333.144444/如果三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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